影子王国

电影生活

星期五, 十二月 22, 2006

黄金甲是张艺谋的疯狂报复

在我们这颗星球上有一群奇怪的人物,他们笃信阴谋论。这些人的想法颇为奇妙,比如说相信美国人根本就没有登上月球,直播画面只是大导演库布里克在摄影棚里制造出来的。有意思吧?

我也相信库大师蜗居英伦根本不是因为讨厌美国或者恐惧飞行,而是害怕被中央情报局灭口!明白了吧?我也是一个阴谋论者,告诉你一个我最新发现的秘密——《满城尽带黄金甲》是张艺谋对观众尤其是中国观众的疯狂报复,而且糟糕的是,现在看来他得手了。

强横的色彩、压抑的建筑、狠毒的丈夫、乱伦、逼宫、兄弟相残,在贺岁档里怎么一整月放这样一部惨绝人寰阴沉沉的片子?告诉你吧,这是张艺谋在报复:看你们还敢说我的大片烂,我就要在圣诞新年的时候给你不痛快,而且还要你自觉自愿地来。前天晚上在首都时代影城,我第一次看到一部电影在公映第7天还排之字长蛇队买票。我痛心地感到张艺谋得逞了。

“张艺谋太阴险了。”咒骂了他一句,我也走进了影厅。作为一位英明的阴谋论者,我自然上会不他的当。而作为一位有正义感的青年,我得看看他拍出的什么臭豆腐,这么多观众捂着鼻子争着看。我这是神农尝百草,冒着中招的危险看片啊,目的只有一个:发现诡计,警示世人。

一开场就是胸部,很多胸部,一眼望不到边的女人胸部,而且还是热水袋级的,自此你的眼睛就逃也逃不掉,就像片中的两种颜色:金黄与血红。我一边看片一边替旁边的老先生担心。二十年前,中国人民听说张艺谋靠着一部叫《红高粱》的电影跑德国牵回一头熊来,结果片子里尽是脱裤子,当时好多人看了半场就红着脸走出来了。如今中国人民的承受力确实强了,我作证,老先生一直看到周杰伦唱歌,甚至字幕都滚出“计划生育录音室”的时候才离开。

不仅老先生没走,连坐第一排窝着身子痛苦仰视萤幕的观众都没有走。邪门了,网上很多人骂黄金甲是烂片,怎么没人提前退场呢?据我们组织里一个新手分析有三个原因:第一,70块钱的票价太高了,人民群众又不是都学过什么劳什子财务理论,哪知道沉没成本这回事啊,反正已经被无孔不入的广告骗进来了,只好看下去。看完全片再走人,算起来一分钟才损失五毛多钱,要三分钟就走人,那一分钟损失二十多块呢。哎呀,心是不疼了,可这正好中了圈套啊。第二,人民群众进步了,批判黄金甲就要先看它。为了第二天在网上洋洋洒洒数万言批死批倒批臭张艺谋这个以前在外国人面前露家丑骗大奖如今在中国人背后打算盘赚大钱的艺术骗子。善哉。第三,虽然人民群众像二十年以前“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但老百姓精着呢,肉就是肉,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还是要吃的。黄金甲虽然不是加勒比海盗,就如肉夹馍不是巨无霸,张艺谋这个陕西厨子当然不懂炸麦当劳薯条,先凑合几顿吧。刚改革开放那会儿,俺们都在破破的自由市场,从二道贩子手里买菜,现在不都从干净明亮的超级市场买有机无公害水灵蔬菜了么。对于张艺谋这样的二道贩子,要声讨,但偶尔也能从他那里买点白菜嘛。

作为一个阴谋论者,我能相信这位新手的肤浅分析吗?不能!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其实电影开场一转眼的工夫我就看到了,毒药啊,“西域草乌头”,吃十天半月就能让人神智昏聩迷迷瞪瞪。张艺谋为什么在片子里安排这味药,这是心理暗示啊。你瞅瞅那些公公一遍一遍地吆喝什么“天地人合”、“卯时”什么的,就是暗示观众你已经吃了不少草乌头,该五迷三道了,要不怎么没有人笑呢?别的导演的大片像《无极》、《夜宴》就不说了,张艺谋的上一部大片《十面埋伏》里章子怡胸口中镖从秋天到冬天老是不死,观众笑得开心极了。张艺谋也因此和观众结下梁子,对群众怀恨在心。据知情人士透露,草乌头就是此次张艺谋复仇的秘密武器之一。他曾经一遍监督剪片子,一边恨恨地说:让你们笑!

把你迷倒在椅子上之后张艺谋就开始用人伦惨剧来折磨你了。从色彩来说,一万金甲士兵一片金黄,300万朵菊花一片金黄,宫殿柱子一片金黄,连巩俐的首饰都是一片金黄,没有任何留白,用色彩的汪洋大海淹死你。从建筑来说,太子宫居然和王后宫在一个宫殿之中,仅仅通过过道连接,别说见不到天空,就连过道里也尽是密密的帘子,用深宫大院层层叠叠闷死你。从偶像来说,昔日的小马哥居然当了大反派饰演阴险狠毒亲手杀子的王,他要毒死现在陌路的妻子同时不放过以前情深的老婆,用蹂躏你心中美好印象的手段来打击死你。

骇人听闻地拢来3.6亿元人民币,让你乖乖来看一部压抑、阴暗、残忍的片子,以此来毁掉你的节日心情,这就是张艺谋的疯狂报复。这个世界太阴险了,需要我这样的阴谋论者来揭露。好在再高明的阴谋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不信你到美国宇航局网站上下载一副登月图片,放大108倍之后你就能看见阿姆斯特朗瞳孔里映出来的库大师,他得意洋洋地翘着二郎腿呢。

星期四, 十二月 21, 2006

恶作剧纪录片

2004年有两部有意思的纪录片,两部片子的导演都有玩笑或者恶作剧的精神。

超码的我》(Super Size Me)是个搞快餐食品的片子,矛头直指麦当劳大叔,导演Morgan Spurlock拿自己当了一回小白鼠,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吃喝只从麦当劳买来。在巨无霸汉堡、大份薯条、大份可乐的攻势下,Morgan迅速肥胖,还失 眠、呕吐、膝盖甚至因为受不了体重而疼痛。

《超码的我》还只是导演自个儿当实验品,《捷克梦》 (Czech Dream)就狠多了,两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学生拿几千人当了一回小白鼠,它继承了中欧的幽默传统,完完全全是个恶作剧。Vít Klusák和Filip Remunda虚构了一个名为“捷克梦”的超市,然后大肆在报纸、电视、地铁、车站上做广告,说这个大超市要在5月31号开业。细心的人可以发现,超市的 logo就是两大一小三个泡泡。广告是找专业广告公司做的,拍了广告片,甚至还专门制作了广告歌。但这一切其实是个为了拍电影精心构造的骗局,他们的广告 语是:“别来这”、“别花钱”,但到5月31日,还是有几千人来,从小孩到老人甚至拄着双拐的残疾人。在剪彩仪式后,人们浩浩荡荡走向十米高百米宽的广告 牌,最终发现牌子后面只是草地。

《超码的我》通过制造一个胖子的过程告诉美国人,你们是怎么变成胖子的。而《捷克梦》通过戏耍几千人探讨的是消费社会中广告对大众有着怎样的影响。

两部片子有个共同点:都不是传统上完全纪实的作品,而是导演“制造的”纪录片。谁也不会像喂猪一样只吃喝麦劳,别说一个月,一周都不可能,但确实 不少人不知不觉地吃了太多的巨无霸。世界上也没商家会把草地广告成超级市场,但现在只要你的广告够多,广告本身像回事,够专业,大众就会相信,谁都不会 认为巨型广告牌之后什么也没有。

导演通过制造一种极端的情况,或者说恶作剧,在笑声中让观众反思,我觉得还是符合纪录片的精神的。当然,被欺骗的人一点也不觉得好笑,Vít Klusák和Filip Remunda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保留了离开草地的人们愤怒地竖起中指的镜头。

星期三, 十二月 13, 2006

《雾码头》的好编剧

一个好编剧能撑起半部影片,这是我上周末半夜看《雾码头》(1938)的感想。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开始看,在这人困马乏的事后居然一气看完,肯定是部好片子。怪不得1979年法国电影技术与艺术科学院评选50年来的法国有声电影十大佳片时,《雾码头》能名列第九。

这是我第一次看马赛尔·卡尔内的片子,这位受争议的大师牛气冲天,刚才说的十大夹佳片里他占了两个位子,另一部《天堂的孩子们》(1945)名列十佳榜首。

卡尔内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雅克·普莱卫的编剧。普莱卫是一位诗人,和卡尔内合作了十年。查资料时,我还惊喜的发现,普莱卫还是著名法国动画片《国王和小鸟》的编剧之一。

《雾 码头》是个悲剧故事,逃兵让到港口想逃到国外,在这里他和奈莉一见钟情。出于嫉妒,奈莉的监护人扎贝尔杀死奈莉的男友莫里斯悄悄抛尸。另一个流氓吕西安被 疑为凶手,他纠缠扎贝尔问莫里斯的下落。扎贝尔知道了让的逃兵身份,以此要挟让干掉吕西安。得到厌世自尽的画家的护照、衣服、现金和画夹,在与奈莉共度一 夜之后,让踏上去委内瑞拉的海轮。临行前,他去看奈莉,扎贝尔正欲实施强暴,被让砸死。走到街上时,之前被让教训过的小流氓吕西安枪击让,让死在奈莉的怀 抱里。

雾与港是个绝妙的设计,雾是陷入和烦恼,港是逃离和希望,雾是此岸,港是彼岸,交汇的地方就是小镇,就是现实。厌倦在战场上杀人的 让从越南逃回来,他想离开法国到新世界开始新生活。冒着生命危险使一只流浪狗免于轮下之灾的他却不得不亲手杀死一个人。就像轻生的画家所说,“人们不得不 成为傻瓜,带着不满和渴望继续活着。”只是让没能走上海轮,到达委内瑞拉的只有画夹。

在二战前压抑的欧洲,《雾码头》是先知先觉的。对于战争,让这么说:“使枪看起来容易,跟打木头人似的。你一开枪… 然后某些家伙尖叫起来,他捂着腹部龇牙咧嘴,就像个肚子痛的小孩。他的手染红了,然后他倒下了。只剩你站在那里,什么都不明白,就像你周围的人都消失了…”

逃 离现实的让和画家都死了,一个他杀一个自杀。不过,让曾对奈莉说:“男人女人永远不能和睦相处,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也许他们不能和睦相处但他们能相爱。” 换成人和人之间也能这么说,这也许是《雾码头》在悲观中留给人们的一点希望。普莱卫的经历和让类似,他参加过一战,被派驻过近东地区,因此他才能写出那些 诗意隽永的对话吧。